第120章 回头是岸（1 / 2）

('裴一弘的指节在收据边缘摩挲出沙沙声：\\&quot当年你签的这批麻绳，后来成了护堤工程最大的隐患。\\&quot

赵立春的喉结滚动两下，掌心在藤椅扶手上压出潮湿的印子：\\&quot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，当时的情况你也清楚......\\&quot

\\&quot我清楚的是——\\&quot裴一弘突然说，\\&quot溃堤段三公里范围内，防汛麻绳的抗拉强度不足标准值三分之一。\\&quot

雨点砸在窗棂上的节奏越来越急，赵立春感觉后腰的旧伤开始抽痛：\\&quot质检报告......\\&quot

\\&quot二十年后才补上的质检报告？\\&quot裴一弘从档案袋抽出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，\\&quot去年水利厅整理旧档案，发现九八年七月二十五日的麻绳检测数据被人用修正液涂改过。\\&quot

赵立春的瞳孔猛地收缩。他记得那个燥热的夏夜，质检科长颤抖着把报告递给他时，节能灯管在纸面上投下惨白的光斑。

\\&quot当年跟着你改报告的刘科长，上月肝癌晚期住院。\\&quot裴一弘的声音突然放轻，\\&quot他女儿拿着病危通知书来找纪委，说想给父亲积点阴德。\\&quot

茶杯盖与杯身相碰的脆响里，赵立春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：\\&quot这是要搞秋后算账？\\&quot

\\&quot是拨乱反正。\\&quot裴一弘重新戴上眼镜，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悲悯，\\&quot立春，还记得我们在堤上吃冷馒头时说的话吗？你说&#039洪水退后要给老百姓盖结实的房子&#039。\\&quot

赵立春的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。

那个暴雨夜，他们缩在临时帐篷里，裴一弘的救生衣还滴着水，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。

\\&quot可后来你盖的是北山化工的毒房子。\\&quot裴一弘抽出几张泛黄的照片，2004年奠基仪式的红绸带在风中猎猎作响，\\&quot环评报告显示，该地块五十米深的地下水至今无法饮用。\\&quot

\\&quot那是企业违规操作......\\&quot

\\&quot企业法人是你表侄。\\&quot裴一弘的指尖点在照片边缘。

赵立春的冷汗浸透了衬衫后领。

他想起中秋节家宴上，赵瑞龙支支吾吾说\\&quot表弟要借个账户周转\\&quot，自己当时怎么回的？好像是\\&quot注意风险\\&quot？

\\&quot现在收手还来得及。\\&quot裴一弘突然把档案袋推向对面，\\&quot明天早会上主动向上面说明问题，还能保留些体面。\\&quot

紫砂壶里的茶水早已凉透，赵立春盯着杯底沉浮的茶叶梗，他很犹豫：\\&quot我……\\&quot

\\&quot你儿子赵瑞龙…\\&quot裴一弘抽出张航拍图，\\&quot不过用开发区拆迁款购置海外资产......\\&quot

他故意拖长的尾音淹没在雷声里。

赵立春的指甲掐进掌心：\\&quot祸不及家人！\\&quot

\\&quot是你把家人拖进祸里！\\&quot裴一弘突然提高声调，又迅速恢复平静，\\&quot老领导上周找我下棋时说，有些错误就像堤坝裂缝，越早修补代价越小。\\&quot

\\&quot你这是威胁？\\&quot

\\&quot是救你。\\&quot裴一弘从抽屉取出个旧牛皮本，内页夹着张泛黄的合影——两个浑身泥浆的年轻人站在防洪堤上，背后是猎猎飘扬的党旗，\\&quot当年你把我推上救生艇时说&#039活着的要给老百姓当个好官&#039。\\&quot

赵立春的视线突然模糊。照片里自己腰间缠着防汛麻绳，那是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勋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