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章 少年归来满城惊,江州府试(2 / 2)
他的目光扫过田间忙碌的身影,在江行舟沾满泥浆的身影上顿了顿,一撇嘴,又很快移开。
周院君衣袖迎风一展,指着数千亩受灾稻田,划归江阴县三百童生管辖。
“这些灾田,便归你们管了!”
周院君道。
“是!”
江阴县郑教谕拱手。
晨雾中,他回头面朝三百童生,声音如磬音般清越:
“今日,便当做江阴县学童生的小满节气小考!
一来,救江州万民口粮!
二来,教你等为官的根本,日后若是中举,官居县令,农桑乃是政绩考核的根基!”
泥泞间,三百童生肃立。
他补充道:“大周县令政绩考绩,农桑占了足足三成的权重。”
靴尖轻点田埂,“今日扶起的每一株稻谷,都是来日你们治县的本事。
常言道,‘[翰林文章,州县稻粱]#039,
尔等如果不能考中进士,进入翰林院,成为清贵的学士,整日只需与文章打交道。
那么这州县的稻粱民生,便是尔等的科举仕途!”
说完,
“下田!”
郑教谕立于田埂高处,双手负后,“切记!水患过后,庄稼如伤患,救之如救火!根系未烂者,扶正扎稳!腐叶败穗,立时刈除!”
“是!”
三百名青衿纷纷踏入泥沼。
腐稻的酸臭混着湿土腥气扑面而来,泥水没过脚踝,溅起的污浊在衣摆绽开朵朵浊。
有童生弯腰扶稻,
有少年掘沟排水,
他们青白面庞渐渐染上劳作的红晕。
江行舟踩在田间,指尖拨开一丛发黑的稻叶。
黏稠汁液渗出,竟隐隐发烫。
他瞳孔微缩——这片稻田的腐败速度异常,枯黄痕迹,甚至有蛛网在蔓延。
小满将至,正是稻谷拔节孕穗的生死关头。
一阵阴风骤起,稻浪翻涌间,数十个惨白瘤状物突兀浮现。
它们鼓胀如卵,在稻叶间蠕动啃噬,发出细微的“沙沙”声响。
“这是.螟蛉妖虫?”
江行舟皱眉。
郑叔谦负手而立,见江行舟正俯身拨弄稻禾的腐叶,不由问道:“江行舟,若要施展文术救治这稻谷,你当择何典籍为引?”
江行舟直起身来,略作沉吟,拱手道:“回教谕,《豳风·七月》乃《诗经》中最具农事气象的鸿篇。其以四时为序,详述稼穑之道,最合此用。”
他顿了顿:“再者,《齐民要术》中‘耕田第一#039诸篇,与《天工开物·乃粒》所言‘五谷不能自生,而生人生之#039,也是甚佳。”
郑叔谦捋须颔首,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:“善!《诗经》乃我辈最常用之文术典籍。此乃先民智慧凝结,历经千年而不衰,其中奥妙,确有奇效!”
他衣袖一振,继续道:“其次当属农家典籍,《齐民要术》、《神农本草经》.。
今日,本教谕便以《豳风·七月》为诸位示范——‘黍稷重穋,禾麻菽麦#039!”
此句意为,黍子高粱先后熟,谷麻豆麦尽入仓。
话音未落,
郑叔谦并指如剑,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璀璨金线。
那诗句化作流光溢彩的字诀符文,在半空中凝结成形,字字珠玑,散发着古朴浑厚的气息。
符文落下时,化作漫天星辉,将前方一亩黍谷尽数笼罩。
但见,原本倒伏的稻谷秧苗在光华流转间渐渐舒展,枯黄的叶脉重新泛起翠色,竟如获新生般挺立而起。
不过盏茶工夫,整片一亩稻田已然焕然一新。
青翠欲滴的禾苗在微风中摇曳,哪里还看得出方才受灾的模样?
田垄间甚至隐隐有灵气流转,较之先前更显生机盎然。
片刻功夫,
一亩原本受灾严重的稻田,竟然恢复了绿意盎然,生气勃勃。
众童生见状,顿时哀声四起。
捶胸顿足,掩面长叹,更有甚者直接瘫坐在地,活似被抽了筋骨一般。
“《诗经》文术?这.这.也太难了!”
一个圆脸童生结结巴巴道,“上次我连试七次,连个火星子都没冒出来!”
旁边瘦高个的童生苦着脸接话:“我倒是成功过一回,结果把自家菜园子的韭菜给催熟成了韭菜秸秆,被我爹追着打了三条街.”
郑叔谦捋须而笑:“正因艰难,方显此文术之珍贵。
今日若能成功一次,便算你们长进了。
今岁的府试当有六七成把握!”
他袖袍一挥,“开始干活吧,每人抢救十亩稻田!”
很快,田间响起童生们,此起彼伏的吟诵声。
有人憋得满脸通红,有人手舞足蹈,更有人对着稻穗作揖叩拜,场面一时不堪。
江行舟凝神屏息,指尖泛起莹莹青光。
他凌空一笔,先引《诗经》之句:“《豳风·七月》——‘黍稷重穋,禾麻菽麦#039!”
字诀悬空,又接农家典籍:“《天工开物·乃粒》——五谷不能自生,而生人生之。”
两道文气交相辉映,在田间光芒大放,一次便施展文术成功。
所过之处,倒伏的稻谷,如听号令般齐齐挺立。
清风拂过新抽的稻尖,将连日积郁的腐浊之气一扫而空。
“江兄一下就成了!”
有童生惊喜叫道。
众人见状,顿时精神大振。
在朗朗诵读文术声中,有人指尖谷粒生芽,有人袖染稻香。
虽偶有文气失控,引得稻穗疯长,满目青翠,倒也别有一番意趣。
《诗经》文术释放的成功率并不高,七八次也未必能成一次,但众童生们却是竭力而为。
不远处,韩玉圭却另辟蹊径。
“《春耕篇》!”
他双手结印,口中念念有词,竟施展出一道截然不同的文术——这是他写的一篇春耕诗词。
效果也是不错!
光阴如流水,一晃半月。
晨露未晞,江州一府五县的青衫学子踏着田埂薄雾而来。
以文气浇灌禾苗,借圣贤经义润泽万物,半月躬耕竟使城外枯槁稻田重现生机。
时值小满节气,稻穗初吐新,青黄相间的穗浪在晨风中起伏。
学子们日渐精进的文术——昔日生涩的《诗经》文术已成行云流水,文气过处,连萎靡的稻叶都泛起翡翠般的光泽。
江州府城外的稻田一片丰饶之象,谷穗初盈,籽粒饱满,含蓄未绽。
暮鼓声中,晚霞染透江州城头,少年们披着霞光归去,衣袂间还沾着稻的清香。
薛国公府的青砖小径上,
八道少年身影匆匆走过回廊。
江行舟振衣带落禾叶,薛家兄弟的靴底尚沾春泥,陆鸣脸上皆是泥水。
他们匆匆更衣清洗,便径自来到书房伏案。
为了方便押题、破题,他们皆住在薛府后院的书房和厢房。
灯在青铜灯树盏中“哔剥”轻爆,映得满室黄卷如镀金箔。
案头堆叠的江州府历年府试考题,早已被他们翻得卷边,朱笔批注密密麻麻如蚁行。
顾知勉捧着《论语》书卷沉吟,摇头晃脑。
韩玉圭对着《府试精要》的蹙眉,推敲着奥义。
薛氏兄弟二人还在押题、破题,蘸墨挥毫。
明日,
便是江州府试!
众少年不敢有片刻懈怠。
窗棂外一弯新月正悄然爬上飞檐,将近子夜,众少年们这才沉沉睡去沉。
“铛~铛——!”
五更梆子惊破晓雾。
天光初破晓,江行舟在厢房内立刻醒来。
窗外尚笼着一层青灰色的薄雾,远处传来鸡鸣。
“今日便是府试!”
他不敢耽搁,将早已备好的考匣又细细检视——
湖笔三支,锋毫齐整。
松烟墨锭,幽香暗浮。
雪浪笺纸,边缘压得平直。
一方青石砚台,磨出了镜面般的光泽。
“江兄,可妥当了?”
门外传来韩玉圭的叩门声。
江行舟深吸一口气,指尖在匣内轻轻一掠,确认无误后,才合上,沉声应道:“走。”
晨风微冷。
片刻,薛国公府内,八位少年早已整装待发,腰间佩玉轻撞,步履匆匆。
出了薛国公府,
他们直接乘坐薛府的马车,抵达江州府学院大门外。
江州府学宫前,人潮已如沸鼎。
江行舟等人乘坐马车待赶到江州府学院大门前,见朱漆大门紧闭。江州府一府五县,近二千名童生文袍连成,乌压压一片。
有人闭目默诵,有人紧攥府试题册,更有人紧张到面色苍白,掌心无意识地摩挲着考匣。
江州府城,各个世家豪门的马车,送世家子弟们来到府院门前。
“吁~!”
一辆辆朱轮华盖的马车接连驶过青石官道,骏马铁蹄踏碎晨露。
车窗锦帘微掀,露出半张年轻面孔——或矜持,或焦灼,皆被天光映得格外清晰。
二千童生仅录前一百,一旦落第,只能三年后再赴考。
三年!
又三年!
谁有几个风华正茂的三年?!
面对府试如此苛刻的遴选,没有一位童生,不会感到焦虑。
“让道!让道!”
衙役挥鞭清街维持秩序,却仍有世家仆从簇拥着自家公子向前挤去。
薛国公府的马车刚停稳,便有眼尖的衙役高呼:“让开,江州薛国公府车驾到——”在嘈杂人声中劈开一条路来。
车帘一挑,
江行舟提着考匣,步下踏凳。
抬眼望去,但见府学宫前早已列阵般排开数百辆各家车驾——鎏金描银的,楠木雕的,甚至还有几辆垂着绡纱。
“江兄早!”
“见过江兄!”
江行舟一到,立刻有在场的众多府县童生们,向他见礼。
恰见,暨阳沈府的马车抵达。
暨阳童生案首沈织云一袭洗得发白的蓝布直裰,腰间悬着暨阳县学特赐的鎏银考牌。
他从马车上跃下,便在人群中见到江行舟,
“江兄!”
这一声唤得清朗,引得不少童生侧目。
江行舟转身,
正见沈织云长揖及地,拱手道:“虽然小弟自知,才气不及兄长但此番江州府试,总要竭尽全力,争夺秀才案首!”
“沈案首说笑了!”
江行舟大笑拍他肩头,道:“你乃暨阳县童生案首,与我一般无二。夺得府试案首的希望,也是极大!”
众人正交谈之间,
却见众童生人群中一阵骚动,白发老童生张游艺带着几名屠夫挤了进来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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