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(2 / 2)
出来时便已不早,此时夕阳西下,远望天色已近昏黄。
再走回去的时候,曹操已经被处理好了伤口,松垮地披着一件衣服,隐隐能看见里面的棉纱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</p><p style="font-size:16px">曹丕魂不守舍,行了个礼。
“父亲……”
曹操本来闭着眼睛养神,听见了便睁开眼睛。
只一眼,曹丕惶恐地看见父亲的眼神忽然就变了,转瞬即逝的惊讶,随后就是自己看不懂的深意。曹丕站在那儿不动,被一种重新认识般的目光打量了许久,从上到下,不由冷汗淋漓。
最后曹操又低下头,说你也回去吧,顿了一下又说,找面镜子理理仪容。
曹丕依旧不明所以,暗忖自己这次又没上战场,仪容怎么会乱了?或许只是父亲想一个人待着把他支走吧。
……父亲不想跟他待在一起。
他回到自己的营帐,再次独处,就又细细回想起今天干的荒唐事儿,猛然回味起一丝臊来,怎么就鬼使神差地那么做了,纵然确实是对父亲有些旁的心思,这样也真是荒唐透了。
但自己只是闻了闻血衣而已……这也算不了什么过错,不是越矩的物件,他更没做什么过分的事。虽然当时那心思,是无从推脱的。
曹丕坐下,正心烦意乱,突然余光瞟见桌上的小铜镜,随手拿过来想看看究竟如何仪容不整让父亲专门点出来,却霎时间如同冷水浇在头上,所有躁动都熄灭了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</p><p style="font-size:16px">他看见自己下嘴唇到鼻底,沾了大片浅红褐色的痕迹。
是他心烦意乱没洗干净,残留的水渍反而干涸在了脸上,欲盖弥彰。
夕阳彻底落下了,帐里还没点灯,四周就那么一点点黑下去。
血腥味儿还在鼻尖盘旋,原来不是心理作用。他用手机械地擦着那个位置,搓得唇周通红,再怎么擦干净,味道也永远留在了心中。
他不知道父亲是否看出来,又是否知道了自己大逆不道的心思。血而已,当然也可以解释成自己流鼻血了才会留在脸上。可父亲为何那副神情?若是知道了……他还怎么留在父亲身边?
底下人摸着黑进来,叫了一声公子,没人应,点起灯来时,吃惊地看着曹丕如病入膏肓般惨白的脸色和僵硬眼神。
不论他是如何一整晚心忧难眠,第二日还是得再去曹操帐里。然而曹操完全像平常一样待他,说话的语气别无二致,这让曹丕稍稍安心了点,安慰昨日不过是自己吓自己。
或许父亲以为是手指蹭上的呢……本来就是战场嘛,有点血多正常。
他一边想着,一边听父辈的这些将帅谋士议事,时不时能得到父亲几句提点,心里便有些隐秘的欣喜。
“那便这样,各位先回去……子桓留下。”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</p><p style="font-size:16px">曹操捏了捏眉心,方才议的事心中已定了主意。
等人都走了,曹丕低眉顺目地站在一边,又听见曹操让一旁的侍从也都下去。
这样帐中便只有他们父子两人了。
曹丕瞬间又恢复昨日忐忑不安的状态,心想为何只留下自己,侍从也赶走了……莫不是现在要被诘问,若是问起来又该如何说?他微微抬起头偷看父亲,却正好跟曹操微妙的眼神对视。
他当时毕竟年纪还小,登时便觉得浑身发软,紧张得直咽口水,迅速低下头。
曹操嗤笑了一声,“抬头。”
曹丕只得把头再抬起来,直迎那明亮如炬的目光。
不知怎的,他忽然就有一种自信准确无误的直觉——父亲知道了。
或许并不是因为昨天,而且因为今日他的表现。
像一个被戳破了秘密惶惶不得终日的傻瓜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</p><p style="font-size:16px">他被看得终究忍不住跪下了,曹操却也没再说什么,似乎默认这是一种合适的惩罚,于是曹丕便跪,跪到膝盖麻木没有知觉的时候,终于得了恩赦让他回去歇着。
有一件事就此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,父子关系从那以后就变了味道。
从十七岁到现在,那股血腥味仍然在鼻尖徘徊,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年轻的生命里。
二十一岁,他留守邺城,写燕歌行,挥笔而就,托怨妇诗述心境,父亲得到以后当着他的面读,然后只是笑了一下,转头又对已经显出才华的子建大加赞赏。
二十二岁,他被赵温征辟,父亲大怒,以选举不实免官。
二十四岁,仓舒病逝,父亲悲痛欲绝,他亦肝肠寸断,上去搀扶之时,父亲盯着他的眼睛说,此吾之不幸,汝曹之大幸。
二十五岁,再留守邺城,子建封侯,母亲和诸弟都从征,他“不胜思慕”写了《感离赋》。
今年他二十七岁,十年的时间,倏忽已过。曾年轻的身上也开始有时间的痕迹,才华未得父亲赏识,容貌飞速地失去吸引力,地位在朝堂上不轻不重。
风忽然吹开窗户,裹挟雨水刮进屋子里,远处恰好有闪电劈下,白光照彻了里间。
曹丕被晃了一下,这才缓缓回神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</p><p style="font-size:16px">一时背德妄想,如何变成了经久执念?如果不是父亲总想让他痛苦故而加以磋磨,如果不是父亲又总以亲缘理由再给他一些令人琢磨不透的温柔,或许他该因为自责或疼痛早就心灰意冷了。
是的,他知道那日他跪了多久,曹操就看了他多久。目光聚焦在自己脸上,少年的爱和惧都显露无疑。
然后父亲低低地笑了,轻声说了句:
“子桓。”
“你自己思量吧。”
心照不宣的是,年长者没把话说明白,只是让孩子知难而退,毕竟这个过程只有一个人受苦,拿着鞭子的人只会置身事外地观赏成果。
同样心照不宣的是,自投罗网的羔羊也使上位者咂摸出奇怪的兴味来。他无从自救,便只能把爱带来的痛苦呈上,供人赏玩,然后品尝更深的痛苦。思量了一年又一年,到底是思虑出了结果,可依旧难脱情海,越陷越深,或许曹操眼里,他是这般执迷不悟。
风雨大作,举目无月,曹丕坐在窗边,任由自己被打湿。
他想起父亲的时候,其实鲜少会想那些男人之间的情事,只想到温柔的拥抱、抚摸、亲吻。就像看到风和树木时油然而生的悲哀,那也是他生命里一种原始的诉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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