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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 style="font-size:16px">那时我刚离开学校没几年,靠给熟人的公司做文件翻译糊口。糊口这说法听上去有种卖力生活的意味,事实上,我仍处在近似寄生的状态,与家人同住一个屋檐下,我又实在是个很懒惰的家伙,对眼前托关系找来的工作更不甚满意,总是得过且过地应付着。因此,虽然勉强该算作某所企业的雇员,大部分时间我都赋闲在家,兼以写些名不见经传的打发时间。家里人知道我并不喜欢工作,也知道我在正经工作之外还有着写作的“兼职”,他们认为写也能赚钱——能赚钱的就是好工作——对除此而外的事则不闻不问。各位读者应当知道,我虽出身文学专业,却不具备成为伟大文学家的禀赋,亦写不出什么富有文学价值的作品。我创作的正是最不入流的恋Ai,甚至为博人眼球,不惜杂入一些肤浅卑俗的桃sE内容。

这事儿发生在我写毕某篇恋Ai的某年五月。我庸庸碌碌的雇员生活听来十分颓废,实际上我那时身T还很y朗,过去曾有过的肺上的问题已很久未见复发了。一人独处时,我会cH0U上几根烟,用以唤醒匮乏的创作灵感,消磨漫长且孤独的时间。遇上哪日天气不错,我还会出门走走——或者说是出门cH0U烟。我的活动范围一般限定在家附近,这里虽说也是市区,好在并非热门换乘站点,人口流动低缓,人口密度较大的住宅区、小学、中学和其他基础设施也不像现在这样令我神经过敏,周边还有旧时曾是寺院的公园——如今仅存一座佛塔——里面有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植物,花木扶疏,水池和广场看来十分爽净。因为有专供儿童活动的场地,平时一到放学或是周末,总能看到小学生结伴而来,抑或由大人领着过来玩的孩子。我固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,但整日待在家中面对母亲嫌恶的神情尤使我烦闷,更何况我所认为的“天气不错”,指的其实是大部分人都讨厌的雨天。

这天正好下着小雨,在室内看户外雾气腾腾,给人混沌不明的感觉,难见正移动的伞面的各种sE彩,唯有路边的植被在薄雾中闪着绿油油的光。我由此起意出门。今天大概可算作有约,原本就要出门,但若对家里人报备要出门做某事,又势必招徕烦人的盘问。母亲这时不在家,待她回来,即便看到我不在,我也可借口说只是出门散了个步。我这么说,只是预感自己并不会出去太长时间。也源于不是去办什么重要的事——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无关紧要、极其无聊的小事——我今日的装扮与平常别无二致,短袖加单层外衣,再套上一条溅上泥点也无妨的K子,连头发都未扎起,拿着一把花纹已磨损、好像我中学就在用的蓝sE折叠雨伞,下了电梯,穿过小区的院子和大门,晃悠到外面的马路上。直至过街天桥毗邻脑际,我才m0到上衣里侧口袋中没装着之前cH0U剩下的软装香烟。家里人当然不知道我很早以前就沾染上cH0U烟的恶习,尽管我已不再是孩子,他们仍用管束孩童的方式对待我,而那方式之严厉,大概连成年人也无法想象吧。我不是烟鬼,应当也不是发自内心地喜欢cH0U烟,这发泄式的吞云吐雾多少有种模仿犯罪的意味存在。故而每次买上一包烟,我总能cH0U很久。但每每把cH0U剩下的烟带回家,我都得找个地方藏起来,这也让我不胜其烦。今天我正是懒于寻找之前藏起来的半包烟。没办法,我只好拐到便利店再去买一包新的。

有了烟和火,我便绕回原定的路线。雨很小,连毛毛细雨都算不上。我一手拎着伞把儿上的挂绳,一手伸进衣兜把玩y装烟盒的盒盖。纸盒盖不像蓝牙耳机盒那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,我仍饶有兴味,偶尔也想来上一段口哨。我并不会吹口哨。似乎很多nVX都不会。我不觉得nVX应该不会,但我这么做一定会被说没教养、不像nV孩儿。我讨厌被人如此评价,哪怕听来早已不痛不痒。唯念及此难免扫人意兴,盒子更经不起一开一合的折腾。我不得不思索起自己马上要见的人。我并不认识对方——或许不能说得如此武断,然而今天的确是我跟此人头次见面。我不知道对方的名字,也不清楚那人的长相,这么说来确实可以算作陌生人。以此标准来衡量,我对对方而言同样是陌生人,可对方了解我的一些事——我发布在社交网站,以及以自己的经历为原型写在里的一些事。对方是我的读者,与我有过线上的交流。本来没有非得跟读者见面的必要。如前所述,我创作的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网络,不需要像举办签售会的实T书作者那样,打扮得衣冠楚楚,坐在明亮宽敞的厅堂中,面带微笑地把一册册写有自己签名的书交到热心读者手上。没有作者不想出名,更没有人跟钱过不去,但这样的境遇似乎不太适合我,甚至会令我感到毛骨悚然。若非必要,我绝对不会跟网上的读者多说一句话。我更讨厌跟非必要范围内的人打交道。我这么说,大概会让各位读者朋友有不近人情之感,仿佛旧时的戏子对捧红自己的票友甩脸子,实在是不知好歹。价格虽低,对方好歹破了费,从她在此人已向我透露真实X别线上谈话的字里行间中,我还意识到她是我的忠实读者,看遍了我登出的所有作品,巴不得我能一直连载。这真是读者不懂作者的苦恼,勤奋者不理解怠惰者,天才与凡人也如隔天渊。

我的写作生涯只有从高中的后半截到如今二十五岁之间的短短几年。真正作为作家活动的时间也就是这眼前的两三年。我不认为自己会永远写下去,首先我的身T会逐渐垮掉,其次我的灵感会慢慢枯竭。在写完前面提到的那篇恋Ai后,我打算暂时封笔。在创作这部作品的后半程,我已明显感觉到生理与JiNg神上的力不从心。曾有作家认为肺结核是创作的催化剂,边咯血边执笔似乎就能写出惊世骇俗的。我的肺病不逊于此,可我从未感觉到肺病予以写作的便利。被普世看作是文人病的JiNg神问题也同样,这二者对我的写作几乎没有任何帮助。我也曾想过,或许自己本来只是一个连成型文章都无法写出的白痴庸才,因为肺病和JiNg神病的襄助,才终于能写出一些稍微像样的作品?其实,我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JiNg神问题。没有确诊的事就是没有,那么就姑且当它没有吧。

话题似乎转到了疾病上,我想说的还是自己的灵感正在逐渐流失这一事实。我的作品以虚构为主,但凭我短暂又贫乏的个人经历,远不足以支撑自己写出能够博取眼球的文章。写的不会编故事又怎么能吃得上饭。但人终究难以写出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。艰涩深刻的内容往往不受普世欢迎,大家虽瞧不上腻腻歪歪的恋Ai,可永远有人为这一门类捧场。大凡是人总会为恋Ai苦恼,我则常常为如何编排中的恋Ai情结苦恼。我不过活了二十五年,又是个平淡无奇、乏善可陈的人,以我自己匮乏的感情经历和从各sE影视剧里搜罗来的恋Ai桥段拼凑而成的素材库,到我才思逐渐僵化的今天,终于也要支撑不住了。就在此时,突然冒出一个看似十分热心的忠实读者,不仅热切期待我的下一部连载,还在我流露出毫无灵感之际主动提出:可以为我提供新的写作素材。且不说世间的恋Ai就像sE情片的类型一样,早已被轮番搬上阵,压根儿不存在没被写过的题材了。然而我并没有直接拒绝此人的一番美意,并做好了与她在线上长谈、听取一个故事的准备。谁知,对方却说非线下不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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