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章 电话(2 / 2)
裴景铄踉跄着扶住书柜。
那个笔记本记录着1997年到2003年所有\\"特殊款项\\"的流向,锁在装有自燃装置的保险箱里。
老领导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:\\"你爸这辈子最怕火,偏偏...\\"
\\"景铄啊,\\"父亲突然放柔了声音,\\"还记得你六岁时,我带你进澡堂吗?\\"
他的眼前瞬间浮起白色水雾。
那是1970年的冬天,县革委会副主任的父亲带他见识什么是\\"干部待遇\\"。
泡在滚烫的池水里,父亲指着胸口枪伤说:\\"这处是打仗时落的,子弹擦着心脏过去。组织上照顾,每月多给二两油。\\"
\\"您说伤疤是党员的功勋章。\\"裴景铄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胸口摩挲,那里有处相似的疤痕——1994年抗洪时被钢筋划的,后来成了他升任市长的重要履历。
\\"现在这些年轻人,\\"父亲冷笑一声,\\"查起案子像饿狼扑食。当年我们搞运动还讲究个治病救人...\\"
电话里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,接着是玻璃碎裂声。
裴景铄的心跳漏了一拍:\\"爸?爸!\\"
\\"没事,野猫碰倒了腌菜坛子。\\"父亲喘着气,\\"你记着,处理果园白蚁要斩草除根。村头张木匠去年给祠堂换梁柱,发现虫卵都藏在榫卯缝里。\\"
\\"明白,我天亮就带施工队过去。\\"裴景铄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,\\"您血压药按时吃了吗?上次体检报告...\\"
\\"我这种棺材瓤子有什么要紧。\\"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痰盂里传来令人不安的水声,\\"倒是你,还记得怎么唱那首歌吗?\\"
裴景铄的喉咙发紧。
那是父亲在他考上大学时教的歌,后来成了父子俩传递密讯的暗语。
\\"是那山谷的风...\\"父亲突然唱起来,沙哑的嗓音像生锈的锯条,\\"吹动了我们的红旗...\\"
裴景铄跟着接道:\\"是那狂暴的雨,洗刷了我们的帐篷。\\"
\\"我们有火焰般的热情...\\"父亲的歌声被一阵哮鸣音打断,\\"战胜了一切疲劳和寒冷。\\"
裴景铄感觉鼻腔涌起铁锈味。
\\"爸,我新得了盒明前龙井。\\"他听见自己声音发飘,\\"您常说的那个紫砂壶...\\"
\\"早摔了。\\"父亲轻笑一声,\\"七六年地震时,你娘抱着壶往外跑,结果被门槛绊倒。壶盖碎了,她坐在地上哭。\\"
裴景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那个缺盖的鱼化龙紫砂壶,后来被父亲用焊锡补了补,至今还摆在老宅供桌上,里面常年插着三支线香。
\\"其实壶底夹层...\\"父亲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狗吠打断,\\"畜生!滚出去!\\"
\\"爸?\\"
\\"不知道哪来的看门狗。\\"老人突然用普通话清晰地说,\\"记住,大理寺的人最擅长找夹层。\\"
电话在此刻戛然而止。
他拉开左边抽屉,蓝皮笔记本安静地躺在待焚文件上。
封皮内侧贴着儿子满月时的照片,婴儿的笑容在应急灯下泛着青白。', '。'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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